2014-12-08 侯虹斌 阅微闺房笔记
《太平轮》(上)海报
记得看电影那天,是公映的第一天,晚上,凄风苦雨,我饿着肚子,怀着满满的期待……
结果,吴宇森拍的什么鬼嘛!
好些朋友讥讽我说:从《赤壁》之后你就不该对他有期待。好吧,我单知道吴宇森的叙事结构有问题,我不知道他的细节也没有新意,不知道黄晓明的演技居然会这么差,不知道《太平轮》(上)与太平轮没有一毛钱关系……
太平轮,本身就是历史上非常有意味的一个话题。而吴宇森这位好莱坞归来的大导演,却活生生把它浪费了。
是向历史致敬,还是向时代撒娇
(黄晓明是上部中最核心的演员,饰演雷义方将军,原型为张灵甫。但黄晓明的表演浮夸到吓死人,永远都是那种“难道你还没被我迷倒吗,我都快被自己帅死了怎么办”的表情。看他演戏,不能相信他会爱上别人,因为他明显太爱自己了。)
吴宇森的《太平轮》正在电影院里热热闹闹地上映,但如今来看,尽管他怀有一颗庞大史诗叙事的野心,播下了龙种,却收获了虱子:《太平轮》是一部平庸至极的电影。甚至可以怀疑,他多年所积累下来的声誉,很可能在这一次将被稀释殆尽了。
太平轮被称为东方的“泰坦尼克”,它是往来于上海和基隆的运输船,在1949年1月27日晚被撞沉,上千人罹难。这是一出巨大的悲剧,但比起“泰坦尼克”,太平轮又远非单纯的灾难片可以囊括,它所承载的故事含义更丰富。在齐邦媛的《巨流河》、龙应台的《大江大海1949》、张大春的小说《城邦暴力团》里,对这艘巨轮都是浓墨重彩;白先勇小说《谪仙记》里的女主角父母就是在太平轮上丧生的;徐钟佩、林海音等作家也曾提及这一艘巨轮:皆因它上面承载了太多沉甸甸的生命,纷乱杂芜的战争和政治,和种种离奇飘忽的谍战和阴谋传闻。
(《太平轮》导演与主角合照)
(历史上太平轮的幸存者的合影)
1949,是一个大逃亡、大迁徙的年代。1948年国民党军队在东北和华北战场节节败退之后,逃亡人潮从青岛、上海和广州上船,前往香港或台湾岛。根据当时基隆和高雄港的统计,1948年来台人数达138544人,随着大陆战局的明朗化,到了1949年达到224240人。当时往来上海与基隆的客轮以太平轮、中兴轮为主。——仅1949年,小小台岛就骤然涌入败兵残将60万人,家眷难民70万人。
(太平轮是一艘由货船改装的客货轮(翻拍))
这一年的1月27日是小年夜,因为是年关前最后一班船往台湾,大家都争相挤上船。本来,卖出的船票是508张,但实际上的乘客远超千人 (有票乘客508名、船员124名、无票者约300名);另载有600吨钢条、《东南日报》印刷器材与白报纸100多吨、中央银行重要文件1000多箱等,严重超载。船上还有不少达官贵人,许多船票是直接用黄金换来的。罹难的近千人中,大多是名流和富商。
(与“太平轮”相撞的“建元轮”,是1919年在挪威建造的货轮)
更有戏剧性的是,太平轮在坊间被传是一艘“黄金船”,是在蒋介石策划的“黄金入台”计划中负责运送黄金的船只。而太平轮事后的海难事故密电中,也确实有提到了太平轮上载有至少200箱黄金,但是否就在这艘船上?这些绘声绘色、诡谲难辩的传言是真还是假?太平轮的失事与“黄金谍战”相关否?
(重庆号就是一艘蒋介石藏黄金的船,太平轮沉没时船上有很多文档也与重庆号的黄金有关)
我以为,太平轮,具有国运的隐喻意义。从这里随意撸出一个线索,都将会引人入胜。
然而在《太平轮》(上)里,抛开这么好的锦绣文章弃之不用,偏要另起炉灶,只让太平轮露了个影子,讲的却是与这个故事毫无瓜葛的另一串故事。这一串故事,包括国民政府治下轰轰烈烈的学生反饥饿反内战游行,舞女暴动(1948年1月末“上海舞潮案”为蓝本),华东战场上国军悲壮的全军覆没(以孟良崮大战为蓝本)……
(海川轮船长手绘的太平轮出事地。)
(太平轮手稿)
然而,导演仍嫌这些内容不足够;他精心地挑选了三对年轻人,分别代表三个社会阶层,让他们的恋爱分别代表奢华生活、小资生活、贫民生活,然后告诉我们,那几年,上海的上流社会是如何调情和恋爱的,台湾医生与日本少女相爱之间为何隔着种族困境,底层小市民的贫困生活又是如何活生生把人逼良为娼的……恨不能一日看尽长安花。
(当时媒体的报导)
可惜,面对如此风高浪险的历史拐点,如此千头万绪的人生百态,《太平轮》蓬勃的野心顿时显得志大才疏,局促不宁,简直是在向时代撒娇。开头和结尾两场血流漂橹、伏尸百万的大战,了无新意,既想还原战争的残酷和绝望,又要表扬战争里人性的天真和温暖;既要拍出国民党军和共产党军都是好人,又要让两支仁义之师打得血肉横飞、山河变色;既要政治正确,面面俱到;又想用爱情的美丽与哀愁来把战役轻薄化……想讨好所有人,必然什么都得不到。“白鸽导演”吴宇森固执的罗曼蒂克情结,导致了不合时宜的浪漫主义综合症爆发。
(停靠在黄浦江码头的太平轮)
(《太平轮》剧照中出现的太平轮)
电影说了两个多小时的故事,还和太平轮没有一毛钱关系。对下集我也不会抱什么期望了。我看到的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三四部电影剪在了一起。剪辑师到底跑哪去了?
台湾记者张典婉的母亲就曾坐太平轮逃到台湾,而她在十年前开始参加《寻找太平轮》的纪录片采访,后来又写作《太平轮一九四九》。她在书中写道:“一千多个生离死别的故事,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多少尘封的记忆未被开启,难道就这样选择遗忘了吗?”吴宇森这样的大导演,能青睐这么一段历史,正是要跟“遗忘”和“背叛”争夺解释权,本是功德无量;但这样一个题材被拍得如此的轻佻和软绵绵,这不是对人性的拷问,而是调戏。
(华东战役,国军与解放军对战。一寸山河一寸血)
有智识,有态度,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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