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行:一文一武两学堂
文/侯虹斌
4月底,我跟随“睿见·城市”新浪名博昆明行的队伍,在云南昆明走了一趟,再度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美。
这是我第四次来昆明。惜之,每次逗留的时间都不算长,这次也同样,匆匆忙忙地就从官渡古镇走一遭,在民族文化村里浮光掠影,跑到翠湖边上蜻蜓点水,又赶赴陆军讲武堂——累是累,却一再加深我对昆明的印象:这个地方,是一个适宜人居的城市。到处都是开得热烈而凶猛的簕杜鹃,到处都是绿意蓬勃生命力旺盛的树林,红得令人心醉,绿得让人放松,不愧是春城。我还记得上一次来昆明的时候,还邂逅了在云南大学的树上快活地穿梭着的小松鼠呢,它们呼朋引伴地跑到我们的手上吃果仁、吃巧克力,都留在了我的照片里。
当然,作为一个写历史专栏和历史小说的作者,我对昆明的历史更为感兴趣。今人常常说起的“夜郎自大”,其实更应该说是“滇王自大”。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载:“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当时,西汉汉王派往探辟西南通往印度道路的使者与滇王有过一次拜访交谈,“滇王与汉史言:‘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一州王,不知汉广大。”滇王即是滇池、抚仙湖一带的古滇国之王,建立在先秦时期。之所以后世不说“滇王自大”,是因为夜郎侯比滇王更小,说这句话时的缺乏自知之明显得更为夸张。
后来,汉武帝在云南设置了益州郡,古滇国就消失了。
而在近现代史上,昆明终于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它的意义,成为学者们念之而口舌含香的圣地所在。这是缘于它一文一武的两个学堂。文,是西南联大,武,则是陆军讲武堂。前者培养了一大批杰出的科学家、教育家;后者培养了一大批杰出的军事家、革命家。
陆军讲武堂,我去过两遍了。记得上次走完一圈,我就花了三个多小时,就是为了把那里所有的标签都能认真地看了一遍。许多历史著作上才会出现的人物,都能在这个展览中看到、提到,见证他们的图片、实物,看到他们所停留过的地方。在翠湖西岸的这块土地上,这幢米黄色砖木结构的四合院的二层建筑,在茂密的绿树掩映之下,已显得不太起眼了。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地方,曾经是培养革命力量的重要据点呢?
当年宽大的操场还在,不过已为云南省科技馆等高大的建筑所替代。不过,历经百年风雨的老四合大院尚存,还配上了四座走马转角楼的楼房。就在这里,曾经出过很多人才,包括曾经是云南陆军讲武堂的学员的朱德、叶剑英等;甚至还有外国侨民学生,包括韩国首任总理兼国防部长的李范奭和担任过越南临时政府主席的武海秋。以云南讲武堂师生为骨干组建的滇军,在护国、护法战争中战绩辉煌,学校声誉日隆,威名远扬。
在我们沿着参观路线所走的路径中,我已很难分辩其中是否有当年的大礼堂、阅操楼,还有神秘的兵器库了。但这座从一百多年前就一直为中国输送军事人才的讲武堂,还是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中国近现代以来,军事积弱,设若能够更早地建立起更多类似这样职业化、专业化的讲武堂,是否有可能部分地扭转二十世纪的中国挨打的历史?
可惜,历史不能假设,我也只能看着那些泛黄的照片和陈旧的展品,暗自嗟叹。
另一个必须提及的是西南联大。我至今还没有去过西南联大的遗址之一的云南师范大学,不过这是我下一趟行程的计划。
1944年12月28日,西南联大师生欢送从军抗日同学。(北大校史馆提供)
西南联合大学是抗战时期由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及私立南开大学共同组成的一所大学,从1938年更名开始开课开始,共八年整。这短短的八年,群星灿烂,仿佛是中国的雅典学院,荟萃了中国最强的大脑和最优秀的人格。著名教师有陈寅恪、赵元任、钱穆、钱钟书、梁思成、金岳霖、陈省身、王力、朱自清、冯友兰、沈从文等。其就读学生不过八千、而且条件简陋、生活艰苦,但却培养出了一大批人才,其中包括两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李政道,三位国家最高科技奖获得者黄昆、刘东生、叶笃正,六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以及近百位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院士等。
以上的任意名字出现在一所高校里,都可以为这所大学增光;而当时的昆明,却毫不费力地众星云集。幸何如哉!
一九三八年八月九日,西南联大聘请梁思成(左二)、林徽因(左四)为校舍建筑工程顾问。这是联大期间,他们携子女梁再冰(女)、梁从诫(男)与联大教授周培源(左一)、陈岱孙(左三)、金岳霖(左五)、吴有训(左六)等合影。(选自《周培源》)
据说,今天联大的旧址,大抵是些废弃的庙宇和草房子,比今天任何一所最烂的学校都要差上一百倍了。但在这里,却曾经闪烁过耀眼的光芒。虽然现在西南联大已经消失了,但这所短暂存在的学府,在世界华人的学界圈、科学界里,都仍然是一道丰碑,昆明也因此与有荣焉。有时,一位文化名人,就足以荣耀一座城;而十倍百倍的文化名人呢?留下的痕迹,不仅是纪念他们曾经的存在,也是为了让后人追忆他们的风骨。
或许正是有了这些学堂,昆明在历史上的地位将会不可磨灭,永远不会再是那个自大的夜郎了。

